今年上海书展国际文学周的开场论坛是“莎士比亚的遗产”,诗人、作家和学者们痛心于莎士比亚“被网红”,碎片化的“金句速读”是对莎翁作品最大的伤害。所有曾经受惠于莎士比亚的写作者给出恳切的建议:放下语录,去读他的原作。正经读莎翁,不能绕开他的十四行诗。事实上,莎士比亚本人对十四行诗的重视和投入,远在他的戏剧作品之上。在某种程度上,不读十四行诗,不足以谈莎翁。在各种中文译本的《莎士比亚十四行诗》中,梁宗岱的译本被视为典范之作,被收入各个版本的《莎士比亚文集》。诗人余光中曾评价:“梁氏译文对原文体会深入,诠释委婉,所入颇深,所出也颇纯。”
仅就翻译莎翁诗作一项,梁宗岱的成就和他获得的声名就不太成正比。他早年游学欧洲7年,熟练掌握英语、法语、德语和意大利语,歌德、瓦莱里、波德莱尔、里尔克这些人的作品在中国最早的传播,是因为他的译介。他在诗歌创作、文学翻译和文艺理论等方面的修为,虽在学术小圈子里被推崇,却长久以来没有得到广泛认知。昨天在书展现场,收录了梁宗岱一生所有翻译作品的《梁宗岱译集》正式出版,这让读者有机会全面地接触到梁译经典,了解学界所认同的“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最佳翻译”和“最优秀的《浮士德》中译本”。
诗文交错,认识人生的角落
梁宗岱的译文,以诗情诗意见长,其译作以诗歌为主,为数不多的评论和小说,也侧重“诗文交错”。《梁宗岱译集》共计8本,包括《莎士比亚十四行诗》《浮士德》《蒙田试笔》,里尔克的《罗丹论》,罗曼·罗兰的《歌德与贝多芬》,以及《梁宗岱早期著译》《交错集》和《一切的峰顶》。
其中,《梁宗岱早期著译》收入梁宗岱自1919年到1931的作品。1919年,他16岁,开始在《小说月报》上发表新诗,少年得志,还是高中生的他接受沈雁冰和郑振铎的邀请加入文学研究会,出版诗集《晚祷》,搭上“新月派”的末班车。1931年,他从欧洲游学归来,因胡适招揽,28岁的他主持北京大学法语系。这11年覆盖了梁宗岱的文学活动从起步到蜕变成熟的过程。他的写作经历文言文、早期白话文、新诗和翻译,伴随着白话文和新文化运动的发展,字里行间留有历史的印痕,看得到语言和表达的变迁,在文学价值之外,也有文献价值。
此外,收入梁宗岱早期著译中的,还有他和瓦莱里、罗曼·罗兰等大师级作家的通信。当年他回中国后,仍和这些大作家保持书信往来,可惜海外来鸿全部毁于动乱,幸而他给瓦莱里的17封信、给罗曼·罗兰的7封信,手稿全部从海外收集回来,一并收录罗曼·罗兰的4段日记,记录了他与梁宗岱的通信和两次见面长谈的细节。以上文献都是首次在国内出版,有无可代替的历史价值,也让人更详尽地探索他的文学实践轨迹。他受罗曼·罗兰影响极深,18岁时读《约翰·克里斯多夫》,抱书痛哭,他在书里听到类似感召的声音:“一个人活着并非为了快乐。活着是为了完成自我的律法。无论受苦还是死去,唯一所应该做的是成为一个‘人’。”罗曼·罗兰文字中生生不息的韵律感,以及他以人性为本、浪漫主义的创作观念,深刻地塑造梁宗岱后来的创作,他视对方为精神上的教父,在巴黎时,他们深入地聊过歌德的诗和贝多芬的音乐,罗曼·罗兰也是为此特别授意梁宗岱把《歌德与贝多芬》译成中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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